中國書法40年革新之路

　　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書風。

　　“文章合為事而著,歌詩合為時而作”。書法藝術的走向與文學、繪畫、音樂等藝術門類一樣,都反映時代的脈搏。“傳統(tǒng)派”與“現代派”的角力,同樣在書法領域有所體現。

　　改革開放40年,傳統(tǒng)而古老的書法藝術,面對新的歷史機遇與挑戰(zhàn),煥發(fā)勃勃生機,呈現風格多樣、流派紛呈、繁榮多元的新面貌。

　　筆者以為,40年中國書法的發(fā)展,是沿著“借古開今”與“中西融合”兩種維度展開的。其中,“借古開今”是主體趨勢,代表著中國書法革新的重要途徑。

　　百花齊放

　　所謂借古開今,最早出自石濤畫論,“故君子惟借古開今也”,是在傳統(tǒng)的基礎上有所創(chuàng)新,推陳出新的意思。

　　20世紀80年代,伴隨著“書法熱”興起、中國書法家協(xié)會成立、書法類報刊媒體推動、書法美學討論帶來的思想解放,中國書法迅速進入狂飆突進的發(fā)展狀態(tài)。具有示范性的當屬延續(xù)傳統(tǒng)的老書家群體和新古典群體。以沙孟海、肖嫻、朱復戡、陶博吾、王蘧常、陸維釗、吳玉如、沈延毅、來楚生、陸儼少、啟功等為代表的老書家,憑借深厚的學殖、傳統(tǒng)的功力、創(chuàng)新的勇氣和人生的智慧堪稱后世典范。相應來說,從轟轟烈烈的展覽賽事中走出的書壇中堅也體現出后生可畏的實力。這些從第一、二、三屆“全國展”及第一、第二屆“全國中青展”中脫穎而出的中青年書家,以豐富的個性追求表達對創(chuàng)變時代的思考,他們的作品或陽剛大氣、或丑拙渾樸、或空靈陰柔、或細膩溫婉,在當時都極富啟蒙意義,被稱為“新古典群體”。

　　20世紀90年代,基于對20世紀80年代書法發(fā)展的冷靜思考,特別是對書法繼承與創(chuàng)新問題的深入反省,中國書法側重于在創(chuàng)新求變中前行。書法新古典主義、新文人書法、民間書風、流行書風、現代書法、廣西現象和學院派書法創(chuàng)作等流派錯綜復雜地交織發(fā)展。第四、五、六、七屆“全國中青展”,無論是取法對象、表現形式,還是評審機制,較之以往都勇于解放思想,大膽試錯。在諸多觀念、流派的共生中,書法審美呈現出“百花齊放、百家爭鳴”的多元局面。不可否認,經過時間洗禮,上述流派的不足之處日益凸顯,但它們基于傳統(tǒng)又異于傳統(tǒng)、具有鮮活強烈時代氣息的探索精神和勇猛精進的開拓意識值得稱道,也值得反思和總結。

　　回歸經典

　　進入21世紀,中國書法走上穩(wěn)定發(fā)展的理性道路,重溫傳統(tǒng)、再現經典成為書法創(chuàng)作的旨歸。2002年首屆“中國書法蘭亭獎”的設立,加快書風轉向的速度,回歸傳統(tǒng)帖學經典成為風向標?；诖?加之現代印刷技術和文物考古的最新成果,力求在與時俱進的文化背景下對帖學體系變革與創(chuàng)新,從而建立以“行草”為主兼及隸楷,兼?zhèn)溲乓荨⒐艠銓徝乐既さ?ldquo;新帖學”。它雖以“行草手札”“名家”“墨跡”為基礎,但取法對象、風格旨趣、形式表現,接近于“碑帖結合”的美學取向。“新帖學”的余波一直影響到當前的書法創(chuàng)作。以回歸經典為旨歸,包含對帖學、碑學、碑帖結合的全面理解,這便意味著以開放、多元、包容的心態(tài)面對傳統(tǒng)、吸收傳統(tǒng)、反思傳統(tǒng)。

　　21世紀以來,書法藝術的發(fā)展更加注重書內書外的積累與融合。正如書法家沈鵬所言,“‘書外’的修養(yǎng)多于‘書內’并非壞事而是好事。當然這兩項基本功缺一不可,并且互相依存、互相滲透。一幅書法作品的得失成敗,一位學書者能否成‘大器’,無不決定于這兩項基本功力的厚薄深淺。”自首屆“蘭亭獎”中加入文化素質的考核,直到2018年舉辦的第六屆“蘭亭獎”,著重強調將創(chuàng)作水平作為衡量書家書藝的重要評價標尺的同時,綜合考量書法創(chuàng)作之外的成果以及個人的綜合素養(yǎng),倡導“學養(yǎng)、涵養(yǎng)、修養(yǎng)是書法家一生的功課”。長遠來看,技道均衡、藝文兼?zhèn)洹⒌滤囯p馨的引導方向,會為書法界注入靜心讀書、用心創(chuàng)作的清流。

　　彰顯時代性

　　所謂中西融合,便是與古代書法傳統(tǒng)拉開一定的距離,彰顯個性與時代性,是一種“反傳統(tǒng)”的嘗試與探索。

　　1985年10月15日,由現代書畫學會舉辦的“現代書法首展”在中國美術館展出,拉開“現代書法”的序幕。此次展覽創(chuàng)作主體以青年書畫家為中堅,得到諸如張仃、黃苗子、李駱公等為代表的老畫家的支持。雖然不是發(fā)生在書法界內部,但該展覽引發(fā)對書法現代性問題的思索與爭鳴,具有深遠的意義。自此之后的10多年間,“現代書法”持續(xù)發(fā)酵,諸如,谷文達以水墨語言“解構”書法作品,徐冰的“天書系列”、洛齊的“抽象書寫”等,或受到日本現代書法創(chuàng)變方式的刺激,或受到歐美后現代藝術思潮的影響,在對抗傳統(tǒng)書法觀念的同時,從“現代書法”走向“書法主義”,乃至“后現代書法”。由于邊界的泛化,最終導致“書法”與“非書法”并存,以書法為名,實則版畫、裝置藝術、行為藝術的雜糅。